革努牛上一朵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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幾近黑色的岩石堆積出來的海岸上,站著一個紅髮少年,穿著深靛短衣短褲,腰間插著一柄短刀,雙手背在背後,默默看著浪花打在岩岸上,凝視著浪花的形狀,浪花的來往去向,和浪花的顏色。

他的右耳掛著一個鐵環,鐵環中鑲著一枚琥珀,體積不大,但是鐵灰色中間閃著黃褐色光芒,很吸引人的目光。琥珀裡,佈滿紫金色的細線,細線隱約繪出三個特異獸形──有角的豹、張口吐舌的鶴,和有足的魚。

「徹哥哥!」後面跑過來一個粉紅衣少女。

名叫楊徹的少年回過頭來,微微笑著。

「大叔他們說要出發了,先到村社,要往縣城去。」

楊徹點點頭,離開海岸。他要去的地方,村社,是澹村裡祭祀、集會和宴客的重要場所。這一天,澹村裡能夠拿得動鋤頭的人,都到那裡集合,準備前往北皋縣縣城去,響應一場革命──或者從縣官衙的角度說:叛亂。

楊徹是現在澹村裡唯一真正能夠戰鬥的,相較於只能拿著農具往前衝的其他村民,幾乎可以說是目前僅有的兵力。

五十年前,楊徹的祖父帶著楊徹的父親,來到澹村這個偏僻的小村落,目的是躲避在浴血江湖中的紛擾──他們的家族原本世代是皇家御用的殺手,以馴服妖獸在戰鬥中發揮驚人的威力而聞名於天下。

十七年前,楊徹的父親留下剛出生的楊徹,離開小村落,離開祖國,到據說文明更為發達的東方鄰國烏出國去,除了精進戰鬥技巧,也浸淫在醞釀百年的鼎盛文風和自由思潮中。

三年前,父親從烏出國回來,說服了全村人,加入風起雲湧的革命。然後,帶著村子裡幾個勇健青年到京城附近的革命據點去。

現在,村民們帶著簡易的武器和日常的農具,楊徹帶著祖傳寶刀和三隻妖獸,準備在革命中獻身。

當澹村人走了三天的路程到達北皋縣城南門的時候接近黃昏時刻,這後來被史家視為革命戰爭轉捩點的一役已經開始。

北皋革命軍領袖,縈鍾,領著一千八百名附近來的各村村民和二百名有實戰經驗的革命黨人,分成三隊,正和縣城守軍殺得難分難解。縈鍾自領第一隊和第二隊,主攻正門南門,第三隊由副將華舟領軍,打東門。

北皋縣在乾州雖不算大城,沒有大軍駐守,但是主領守軍的佟稹,據說出身御林軍,是個不好對付的人。而縈鍾和他的同志,雖然本領不差,但是其他人幾乎可以說連武器都拿不正確,無法與受過正規訓練的官兵相比。

澹村的人馬到達後,村長讓楊徹衝過敵軍人海去見縈鍾。

「壽!」他喚出妖獸,一隻畢方,壽是楊徹為牠取的名字,形似於鶴,青綠色的身體間有赭色紋路。畢方一出現,就吐出帶著藍色焰舌的赤火,守軍紛紛走避。這一衝,革命軍方面情勢稍稍好轉。

到了縈鍾面前,縈鍾笑著說:「不必介紹自己了,」縈鍾和楊徹的父親是舊識,一看到楊徹,就認出他的家世:「我知道你家傳『馴獸之術』的厲害,幫我到東門去,救一救我們的同志;傳令來訊,說他們陷入苦戰。」

楊徹點點頭,就往東門衝去。一個人,帶著妖鳥畢方和熊熊火焰,往東走沒多遠,就遇到佟稹。佟稹持著一炳泛著紫光帶著白霧的劍,一下子把畢方的火焰劈開。

楊徹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短時間裡把他打敗,顧慮自己的任務,避開佟稹正面,從右側繞過。佟稹畢竟不是在單人對決,考慮戰局,沒辦法親自追上去,只讓副將率兵試著擋住楊徹。

繞過佟稹後,楊徹無愧於家族聲望,毫無耽擱的趕到東門。守軍已經幾乎要包圍住華舟,楊徹帶著畢方,靠著單人力量就把守軍擋退五十步距離。

忽然,從革命軍第三隊的背後,也就是東邊的丘陵上,傳來陣陣鼓聲。遠遠的,數十支旗幟在風中飄動,旗子上畫著一枚彎月,那是各路革命軍中最有驍勇之名的北路軍主將施昜的旗號。

這一來,局面馬上呈現一面倒的趨勢。守軍除了佟稹親領的三百人還毫無退意之外,其餘一千多人都已經在往城門移動。革命軍眼看北皋城垂手可得,士氣大振。

幾乎在鼓聲傳來的同時,有一個人站上了東城牆。

楊徹立刻感覺到強大的靈力與迫人的殺氣,向城牆上望過去,那人背著落日紅光,看不清楚樣子。

在所有人都還茫然不覺,那人高舉雙手,有一大片黑影就從他高舉的雙手間湧出,向東門外革命軍飛過去。當黑影近前,革命軍才看清,是一大群似鳥妖獸;那是橐蜚,形狀像夜梟,面目彷彿人臉。

楊徹知道,能夠叫出這麼多橐蜚的人,世上不會超過十個。這樣的橐蜚群,除非是有相同程度能力的人,召喚出等量的妖獸群,否則再多的人馬都抵擋不了半刻鐘;要救在場的革命軍,這至少兩千五百條人命,唯一的可能,儘管是極微小的可能,就是突破重圍,直奔到那個人身邊,將他擊倒。

楊徹毫不猶豫,決定衝上城牆。

「獨狂!」他把另外一隻妖獸召喚出來:一隻猙,赤紅色的似豹妖獸,身體後拖五條尾巴,頭頂獨角。

「壽,開路;獨狂,來!」畢方用火焰開路,楊徹騎上猙,向城牆跑去。

抵達城牆牆腳,因為橐蜚實在太多,畢方的火焰沒辦法完全衝開,楊徹跳離猙背,讓猙可以加入戰鬥。猙的鳴叫聲,彷彿鐵器擊在石頭上,很有氣勢。牠用獨角和五條尾巴,將靠近的橐蜚一一擊落。

楊徹正在想如何跳上城牆,那城牆上的人影揮動雙手,剎時間,又出現了一隻妖獸。這是一隻巨大無比的蛇。這種蛇叫相柳,有九個頭,和橐蜚一樣面目類似人臉,九張血盆大口一張一闔。楊徹急吸了一口氣,眉頭緊皺,因為這一隻妖獸,就比在場所有橐蜚集合之力更可怕。

楊徹拔出腰間的短刀。短刀一出鞘,風一吹,瞬間暴長。

相柳從城牆上爬行下來,在半空中,先伸出兩個頭分別襲向畢方和猙。

「壽。獨狂。可惡!」

先前對付眾多橐蜚未有頹勢的畢方和猙,現在卻顯然很害怕,急急忙忙的後退。然而相柳進得太快,畢方和猙來不及退,連聲音都來不及發,就被相柳的兩個頭張嘴吞下。

解決畢方和猙之後,相柳向楊徹逼近。

「安!」楊徹明白,今天恐怕難逃一劫,喚出最後一隻妖獸:冉遺魚。

冉遺魚有魚的身體,底下卻有六足,眼睛很大像馬目。牠沒有任何攻擊的爪牙,六隻腳連走路都很遲緩,但是,大眼眨呀眨,卻讓相柳向下進衝的速度一下子減緩,旁邊的橐蜚也像被無形氣牆擋住一樣,進攻不得。

趁著冉遺魚緩住所有敵獸,楊徹往後方退去,手中的寶刀擊落幾隻橐蜚,逃逸而去。

等楊徹逃出,回頭往戰場望去,後到的施昜所領北路軍已經撤開,東門的北皋革命軍慘烈無比彷彿身處煉獄,南門的北皋革命軍則是往南方平原退去。

「壽。獨狂。安…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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